我有满坡青草,满园的葡萄:张有为第二季度诗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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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有为,天门卢市人,天门日报记者,天门文艺微信公众号主编。爱好广泛,宽容处世,以一颗平常之心对待万物。著有诗集《似水年华》。
来一段煽情的自述,随手而弄,说错了莫怪。
对于写诗,我从来都是抱着好玩的态度。诗歌不是养家糊口的本事。毕竟,像宋尾那样,辞职了当职业作家的人需要绝对的勇气。世上本来牛人多,而今格外多。
天门是一个诗歌的城市。继郭良原、华姿、胡鸿等那一代诗人后,相继出现了很多青年才俊。张桃洲和张德明是全国诗歌评论排名靠前的大家,后来见过一位天门老乡刘波写的评论,但没联系;写诗的诗人有鲁西西、津渡、宋尾、张小美、横行胭脂、刘苏、晓波、宋晓贤等等,在全国范围内都有影响。这只是我一个人接触到的诗歌群体,肯定还有蛮优秀的诗人不为我知。也希望大家给我推荐,通过《天门文艺》微信公众号推出。我的微信号为13807227468。希望大家多关注《天门文艺》公众号,这是我一个人弄的,一个人的游戏。
我写诗比较快,常常是有什么感受,随手写了丢在一边。有几首就是从家里走到上班的地方,一首诗就完成了。N年前,在卢市巾河,张桃洲家里,一个草垛边,张桃洲说,诗歌要做到发乎内心,想到哪写哪。类似于古人的口占。所以我常说我写的都是快餐。迎合快速消费的潮流。还有,熊衍东和文清两位老大哥笔耕不辍,对我也影响较大。
再说一个人,张小美。有次在老乡群,她说她瞎写,就是喜欢生产废品。我当时就想,你咋把我想说的话抢着说了呢。我不大喜欢修改。有时明明知道哪里写的不好,也懒得改。废品就废品,从未指望扬名立万,或者滚滚财源。对加入协会什么的,基本上都是敬而远之。
诗好也罢,诗坏也罢,不好不坏也罢,我就是我。诗歌带给了我乐趣,让我能够不紧不慢的过着日子,仅此而已。
◆这样的生活
下雨天,读到一个人的诗
简单,明了。心生欢喜
看卓别林,霸王别姬
又惦记天涯歌女
你总是这样三心二意
池塘边,开了几枝荷花
你记下来。到了明天
它会是明天的样子
想到一首老歌
就找来再听一遍
那未了的情,如同天上的白云
把下雨的声音,想像成小提琴
只为一个人独奏
这样的生活
你不会表演,只懂得倾听
◆喜鹊
喜鹊站在枝头
黑的翅膀,白的胸脯。
凸起的胸脯,雪一样白
那么骄傲,醒目
谁都有过肆无忌惮的青春。
在你的眼中,我看不到
火焰。过去的日子里
我曾虚掷大把大把的光阴。
黑的翅膀,白的胸脯
黑白的电影,再重复一遍。
我甚至没有注意喜鹊的叫声:
它的叫声短促,像男人低沉的
嗓音。它张开翅膀
表达热烈的爱:逃跑还是欢迎?
◆我有满坡青草
我有满坡青草,满园的葡萄
青草荡漾在胸中,葡萄安放在头顶
我只是喜欢绿色
我有一片沙滩,满天的星光
我要像从未见过大海的孩子,赤着脚
小心翼翼地走在沙滩上
还要和你在星空下谈谈理想
我要把美当作独脚兽
把灯红酒绿当作一条沸腾的河流
这样我才能安心
可是世间,还是有苦难
那么多人等待怜悯。他们放下了屠刀
那么多人,放弃一棵草在风中的自由
他们闭上了眼睛
◆山顶
已是六月,太阳逐渐散发威力,
合欢花反而开得艳丽。
花椒树明亮的叶子,掩护细小的果实。
味辛,性温和,除湿气。
以酒佐之,可解毒。
那一年,赴荆门象山,
闻犬吠,半山腰落荒而逃。
他记住了两种树木:
松树,遍地都是松果。
花椒树,长着坚硬的刺。
年轻的少年,有一颗迷惘的心。
他只是第一次爬山,
只是想看看,山顶上究竟是什么样子。
◆与某某书:萤火虫
一场雨后,荷叶上布满水珠。
你讲述故事,一波三折,
沉溺其中的人,乐此不彼。
圆珠笔,寓言,花瓣,
对应相同的纸张,树木。
人类的爱,远不如
一只萤火虫来得直截:
它一闪一闪地发光,
只是为了吸引异性的注意。
◆一种慢镜头的生活
五月,天空蓝得恰如其分
牵牛花睁开惺忪的睡眼
它忘记了昨夜的梦
过一种慢镜头的生活
像蜗牛一样慢吞吞
纸上涂鸦,桃花源里锄田
谁会为谁丢盔弃甲?
谁又是谁的沧海桑田?
河流向东,大江向东,一路奔腾
只有海洋,深不可测
只有海洋,波澜不惊
那空中的花园,让人眼花缭乱
你小心翼翼,守护一朵,删繁就简
◆弹珠
清理抽屉时,找到两粒弹珠。
一粒绿色,一粒红色。
绿色的三片叶子,红色的七片叶子。
它是谁放进去的?
什么时候放进去的?
曾经是谁的玩具?
这一切,已模糊不清。
那么,它带来的欢乐哪里去了?
是不是青梅竹马,一起长大?
所有丢失的记忆,是否值得拯救?
年龄愈大,迷惑愈多。
这简单之物,
恰似儿时游戏,捉迷藏,过家家。
幼稚又甜蜜。
◆在夏天
可说可不说的话,不如不说。
听蝉鸣,看云朵。
樟树的叶子煞是可爱。
玉米,丝瓜,黄瓜,豆角,
开花的开花,结果的结果。
一切自然而然。
仿佛命运安排,仿佛本来如此。
而我,把万水千山都放下,
热爱坠落的夏天。
热爱荒废的美。
总是把欢喜之物,藏在心中。
◆见面
我的婆婆,在我出生前,
她就死去。听母亲讲,活着时,
她预感到我会是一个孙儿。
有一次,在梦中,
我觉得是她来与我相见。
裏小脚,穿一件对襟青布褂,
包着头巾,颤巍巍走路。
她慈祥地看着我,
伸出一只手,想抚摸我。
作为一名乱世中的女人,
她东躲西藏,生了三个儿子,
能够活下来,已是不易。
那已经过去了的,她从来不提。
她隐忍,逆来顺受,
不违背良心,但求安身。
一个典型的中国女人。
或许,我是她生命的延续,
我知道她,她知道我,
但我们两个,就是注定无法见面。
◆端午,写一首离别的诗
今天,只写一首离别的诗。
今天,只爱一个落魄的人。
水中的女妖,她戚戚地唱歌:
俱已往矣,今夕何夕?
荷叶点缀她的裙裾,
鱼儿跳舞,水藻是她的奴仆。
从楚国出发,到秦朝,汉朝,
等待的人,再也没有出现。
把苇叶捋了又捋,她知道,
暴风雨就要来了……
◆陀螺
当荷花盛开,荷叶如盖
夏天抵达江汉平原
蜻蜓歇在尖尖小荷
傍晚时分,它们飞舞得急促
似乎找不到回家的路
看惯了江南。小桥流水的心中
藏着一个沙漠
走着走着就累了
爱着爱着就倦了
父母已垂暮。相互埋怨,扶持
一直走到今天。而命运
是一只陀螺,需要不停地抽啊抽
◆晨跑速记:爬山虎
去年的墙上,又添新绿。
它努力爬,阳光下
伸开叶片的小手。
一只蜗牛,是它的好朋友。
它叫山,叫虎,却全无大王的气势。
自己生,自己灭,一年一度。
昨日读史,大清王朝向
大英帝国输出茶叶。作为交换,
大英帝国向大清王期输出
罂粟。多么美丽的花,
一个虚荣的民族,
在歌舞升平中继续麻木。
◆在庐山
把瀑布踩在脚下
把鄱阳湖踩在脚下
这一刻,我是庐山的王
那些生长在庐山的树
开在灌木丛的花
被山川滋润,被岁月宠爱
炼就一颗原原本本的
草木之心
这一刻,它们是我的臣民
只有流水,不受束缚
它是清泉,山涧,小溪,飞流
纵然前面是绝壁,已无道路
它纵身一跃,不惜粉身碎骨
望江楼望江,隐秀峰观瀑
我来过,走过
九条江汇聚于此
山神,土地爷,龙王,各自主张
卸下这一身臭皮囊
我就是庐山的王
◆听范齐家老先生讲天门故事
“1951年,过趟子街,进南门,
经孝子里,到达天门中学。
这是我每天上学的路线。”
“再往前一点,1936年,
府河里歇满大帆船。湖南帮、
江西帮、省内各地商号络绎不绝。
沿河皆为商铺、茶楼、戏院。
捕鱼人拎着刚从河里
打捞的鱼虾,沿街叫卖。”
那时,天门还是一座古城,
比荆州城小。有厚厚的城墙。有中轴线。
北拱门,南熏门,西城门,东阳门,
老先生如数家珍。沿河堤街往西,
日升关,庆云关,鸿渐关,雁叫关,
最西边是义水关。
八座牌坊依次摆开。四个城门,八座关口,
“我有幸得以见证。”
从唐宋,元朝,到明清,这一座古城,
建了又毁,毁了又建。它就是不死。
而我们,只用了一场除四旧运动,
就将它的美,永久地抹去。
◆锈迹
给夏天以斧头,劈开石榴
词语七零八落。
给夜空以烟火,绚丽多姿
热情燃烧殆尽。
给标点以说明,欲言又止
想说的话写在纸上。
给花园以花朵,给花朵以蜜蜂
给蜜蜂满身的甜。
给村庄画上房子,树木,小猫小狗
给流浪的人一个温暖的家。
他抖了抖肩,掉下一身的锈迹。
◆镜中人
你不承认他,一个
完全相同的你。
你喝你的咖啡,他刮他的
胡子。用老式刮胡刀,
满脸的泡沫。
你过安稳的日子,
他总是模仿电影里的英雄,
九死一生。
一边耍酷,一边维护着
世界和平。坏人都藏在角落,
一意孤行,考验所有人的
阴暗面。是一个
藏在镜子里的人。
他有着无上光荣,又堕落彻底。
内心挣扎,乞求,
表面上却不动声色。
◆布谷鸟
铁器横行的年代
我怀念木质的窗户,木头的窗棂
月光肆无忌惮
青石板上,妇人用木槌洗衣
一下一下,敲打漫长的夏天
姐姐十九岁,还未出嫁
她懒洋洋地躺在竹床上
把油黑乌亮的辫子,梳了又梳
一切安详平静,似乎从未改变
割麦插禾,豌豆巴果
布谷鸟的叫声穿过江汉平原
◆黄昏速记
黄昏时分,走在田野
四周是蛙声,虫鸣
谢谢你,江南,谢谢你,水乡
万物生长,我还有一颗怜爱之心
池塘边,有人在打粽叶
美人蕉又肥又大
白杨树叶在晚风中欢快地舞蹈
这块土地,已供养千年
这是五月的黄昏,这是江汉平原
蛙声,虫鸣包围着你
倦鸟即将归巢,诗歌已无意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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